神 奇 舍 利 子
7.太虚大师和他倡导的“人生佛教”
当今时代,为国家的平安昌盛,为百姓的丰衣足食,让正信的佛法能为更多的人闻听摄受,应当不是无益的。为此,高僧大德的宣教说化与身体力行,不可或缺。不过,在当今这个充斥着物欲和躁动的时代,真正的而不是名义上的高僧大德,实在太少,更不要说是能涉世担任人天导师者了。值得一提的是,一代佛教领袖太虚大师(1889-1947)积极倡导的“人生佛教”(今又称之“人间佛教”),以及他毕生行之不倦的僧迦教育和佛教改革活动,为如何使佛教既适应新的时代脉搏,又能保持佛法的传布和延续,为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太虚大师俗姓吕,浙江海宁人,出生才八个月父亲就一病身亡,四岁,母再嫁,他从此由外婆抚养,九岁那年跟外婆朝过九华山,十岁又朝普陀山,对宁静的寺僧生活十分歆羡。十三岁,进镇上的百货店作学徒,曾因患病被店中辞退。十六岁,智识渐开,萌生出家之念,想去普陀山,却搭错了去苏州的船,由平望下船,找到小九华寺的士达和尚,陪着去了苏州灵岩山的一个小庵中给剃了发,法名唯心。几个月后,士达和尚将他领至宁波玉皇殿奘年老和尚处学法。奘年老和尚对他慈爱有加,带他去镇海看病疗疾,并为他立表字“太虚”,不久又陪他去宁波天童寺八指头陀寄禅座前受了比丘戒。
光绪三十三年(公元1907年)冬,太虚大师在浙江汶溪西方寺阅《大般若经》时,顿然开悟。他后来在《我的宗教经验》一文中描述过那时的感受:
看了个把月,身心渐渐的安定了。四百卷的《大般若》尚未看完,有一日,看到“一切法不可得,乃至有一法过于涅槃者,亦不可得”!身心世界忽然的顿空,但并没有失去知觉。在这一刹那空觉中,没有我和万物的世界对峙。一转瞬间明见世界万物都在无边的大空觉中,而都是没有实体的影子一般。这种境界,经过一两点钟。起座后仍觉到身心非常的轻快、恬适。在二三十天的中间,都是如此。
《大般若》阅后改看《华严经》,觉到华藏刹海,宛然是自心境界,莫不空灵活泼;从前所参的话头,所记的教理,都溶化无痕了。……我原没有好好的读过书,但从那一回以后,我每天写出的非诗非歌的文字很多。口舌笔墨的辩才,均达到非常的敏锐锋利。
太虚大师初步开悟这一年,才十九岁。以他的聪颖神慧,若依着这种定慧心不懈地继续下去,作为他个人来说,在修行的次第上很有可能当世就成就三乘的圣果。但,也许是前世的因缘注定他此生要入世操劳,也许是因为此时他结识了一位来自温州的华山法师,并由这位推崇新学具有革命思想的法师处读到了康有为的《大同书》、梁启超的《新民说》、谭嗣同的《仁学》、章太炎的《告佛弟子书》及严复译的《天演论》等宣传科学与改良的新书,他的思想陡地起了个大转变,由“超俗入真”一变为“回真向俗”,树立起了要以佛法来救世救人救国救民的悲愿心,这种悲愿心,从此以佛教改革和人生佛教为主旨主导了他以后全部的人生道路。
为了让社会大众了解他的佛教改革思想,1918年,他在武汉富商陈元白等发心协助下,在上海创办了“觉社”,出版了《觉社丛刊》,自1920年2月起改为《海潮音》月刊,出版迄今已八十年,据说目前仍在台湾发行,这是中国佛教出版史上历史最长久的一份刊物。
有感僧侣队伍素质低下,为培养僧迦人才,1922年,太虚大师在湖北堤工督办兼陕鄂禁烟督办李隐尘等支持下,在湖北武昌创办了“武昌佛学院”,实行八宗平等、应化多方,采用新式教学和研究方法,为中国佛教事业培养造就了大批人才。1932年,太虚大师得当时统治四川的二十一军军长刘湘、川江管理处处长兼重庆市公安局长何北衡等鼎力相助,在四川重庆缙云山创办了“汉藏教理院”,对沟通汉藏文化交流、培养兼通显密的僧迦人才起了很大作用。该院至1950年奉命停办。
为让佛教民间团体能在社会上争得一席之地,太虚大师孜孜不懈,身体力行。1912年,年仅二十三岁的太虚大师就在南京组织了“佛教协进会”,后并入“中华佛教总会”。1924年,太虚大师积极参与发起组织中华佛教联合会。1925年,日本召开东亚佛教大会,太虚大师任中华佛教代表团团长,率团赴日出席。1929年6月,太虚大师当选为中国佛教会常务委员,11月,当选为会长。此外,太虚大师还先后担任过世界佛学苑发起人、全国佛教徒会议执行委员、北平“柏林教理院”院长、厦门南普陀寺主持兼闽南佛学院院长、西安大兴善寺巴利三藏院院长、西安崇仁寺主持、奉化雪窦寺主持、陕西歧山寺主持、《佛教日报》社社长、《觉群周报》社社长、云南省佛教协会理事长、东方文化协会名誉理事、中国宗教徒联谊会常务委员、中国佛教整理委员会常务委员等职。
太虚大师所孜孜提倡的人生佛教,其基本涵意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:
佛教,并不脱离世间一切因果法则及物质环境,所以不单是精神的;也不是专为念经拜忏超度鬼魂的,所以不单是死后的。在整个人类社会中,改善人生的生活行为,使合理化、道德化,不断的向上进步,这才是佛教的真相。
人生的解释:狭义说,是人类整个的生活;广义说,人是人类,生是九法界的众生。人类是九法界一切众生的中枢,一念向下便为四恶趣等,一念向上便为天及三乘等,故人类可为九法界众生的总代表,也就是九法界众生的转捩点。
由此以观:由人向下为一切有情众生,由人向上为天及三乘、菩萨、佛。上下总依人生为转移,可见人生之重要性。我们应依佛的教法,在人类生活中,把一切思想行为合理化、道德化、佛法化,渐渐趋向进步,由学菩萨以至成佛,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与价值。(《人生的佛教》)
他有两首流传甚广的诗,充分体现了他的人生佛教的精髓,一是:“仰止唯佛陀,完成在人格;人成佛即成,是名真现实。”一是:“如果发愿学佛,先须立志做人,三皈四维淑世,五常十善严身”。
他写了许多著作来论述人生佛教的理论。在他晚年编撰并作序的《人生佛教》一书中,集中阐明了建设人生佛教的方法、步骤与目标,作为个人,要从奉行五戒十善开始,渐而四摄六度、信解行证,最终力达佛果。他认为每个人(包括出家人)都不应消极避世,而应服务社会,替社会谋利益,并合力净化社会,以达成建设人间净土的目标。
太虚大师有关佛教是科学不是迷信的论点,在经济和科技飞速发达的现代社会里,也带有很强的现实意义。他指出:“自清季废科举兴学校维新变法以来,一般新学人士即诋訾佛法为迷信,使佛教于无形中受了莫大的打击,大有使佛教的学说被推出于中国知识界的趋势。实则许多被指斥为迷信的事物,与佛教本身全不相涉,殆若风马牛之不相及。一般认为迷信的,不外各地方所崇拜的鬼神偶像,及化烧纸钱等风俗习惯,皆误为佛教所造成,其实这在佛教原有的教理和制度上并没有提倡过。”(《万有皆因缘所生》)他还提出:“旷观于古今一切的哲学宗教,唯佛学不但不因科学而有所摧且得科学以为之证据及诠释,益见真确精密。其由无上正觉所完全洞明的宇宙人生真相,又足于科学的发明上,树立合理的正解真信,以补科学之缺陷而促其进步。故当建设以科学为基础的佛学,成立科学上的最高信仰。”(《佛学源流及其新运动》)
针对佛教界内部宗派林立互相阻隔的现象,他认为法有多门,但源为一贯,在学佛和修行上不应受门户之见所拘。这一见解鲜明地体现在他的《本人在佛法中之意趣》一文中:“在佛法中,自古即有开承一宗者。……至今皆有专承之人,系统甚严,而各自宏扬其本宗之教义。至本人在佛法中之意趣,以为由佛之无上遍正觉所证明之法界性相,为度众生应机设教,则法有多门;故法本一味而方便门则无量无边。……所以本人观察佛法之五乘共法、三乘共法、及大乘不共法,原为一贯。在教理解释上,教法宏扬上,随宜施设,不专承一宗以自拘碍。”
应该看到,对太虚大师人生佛教的主张及奋斗目标,当时社会各界的反应不完全一致;但太虚大师在中国近代佛教史上的巨大影响,则是有目共睹,谁都无法否认。当然,跟太虚大师大约同一时代的圆瑛、弘一、印光、虚云等诸法师,亦为中国近代佛教事业作出了不朽的贡献。
当时,在佛教界,许多人称他为新僧派领袖;在社会上,他被戏称为“政治和尚”;也有个别人讥笑他“往返于权贵之门,酷爱权势”,在他的会客室里便高挂着与蒋介石合影的大幅照片。其实,这不该令人奇怪,一个出家人,不得不这么做,正是当时中国国情使然,蒋介石掌权后,口头上还标榜“三民主义”,实际上奉行“一个党、一个国家、一个军队、一个领袖”的专制主义,在这样一个专制极权的社会里,佛教的首要任务先是要维持生存,其次才谈得上整顿、改革和发展啊。太虚大师与当时上层人物频频往来,一定程度上不也是无奈之举,目的也正是要借助政治上的保护伞,以保护佛法,维持寺庙和僧尼的地位。基于这种目的,他还希望僧尼能够参政,能做到“问政而不干治”呢。不过,太虚大师不管处在何种环境里,毕竟十分注意保持自己作为一个僧人的独立人格,不管创办何种佛教事业,经济上主要得之于社会力量的资助,以此尽可能独立于政府之外,更不充当政府的傀儡和御用工具,在一个专制极权的社会里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了。
作为一代佛学思想巨擘,太虚大师的著述亦十分丰富,身后由其弟子印顺、续明、杨星森等编辑出版的《太虚大师全书》,凡七百万字。
一代宗师太虚大师于1947年3月17日逝世于上海玉佛寺,年仅五十九岁。19日行封龛礼,各界参加典礼者三千余人,备极哀荣。
4月8日,遗体由玉佛寺移趋海潮寺行荼毗礼,参加恭送荼毗行列者,长达一里。
10日,拾取灵骨,舍利数百,犹令人称奇者是心脏久焚不坏。据月耀当时撰写的《虚公治丧处日记》记载:
十日晨,法尊等于海潮寺拾取灵骨,得舍利三百余颗,紫色、白色、水晶色均有。而心脏不坏,满缀舍利,足证大师愿力之宏。
6月6日,政府颁令褒扬太虚大师:
国民政府令
三十六年六月六日
释太虚,精研哲理,志行清超!生平周历国内外,阐扬教义,愿力颇宏!抗战期间,组织僧众救护队,随军服务;护国之忧,尤堪嘉尚!兹闻逝世,良深轸惜!应予明令褒扬以彰忠哲。此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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