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来救救八百年土司老宅？

作者:c-xd 日期:2010-01-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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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来救救八百年土司老宅？

　　在今日四川阿坝州壤塘县宗科乡，一个名叫卧龙村的小村庄里，因交通不便，有一幢鲜为外界所知的土司老屋，据说已有八百年历史了。该老屋的主人，是绰斯甲土司最后一位后裔，出生于一九三九藏历木兔年的象嘉•德根老人。他的父亲象嘉•旺拓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先后在金川、壤塘两县被安排担任政协副主席，于文革中去世。文革以后，德根被壤塘县授以政协委员，仍一直住在那幢历史悠久的土司老宅里。
　　绰斯甲土司，是藏区嘉绒十八大土司中跟松岗齐名、年代最悠久的一支，其历史可一直追溯到藏王赤松德赞（742～797）时期。这一系土司先后在今阿坝、甘孜许多地方建有官寨，管辖范围大致包括今金川、壤塘、炉霍、色达等大片区域。
　　近年我曾去过宗科几次，跟德根老人有一定的接触。这位藏区大土司的后裔，是个很有修养的人，对藏族文化、历史、历法、艺术都很在行，血管里不愧流着纯正贵族的血液，年近七十，并不显老，身板始终挺得笔直，见谁都显得不亢不卑，哪怕乡长县长在他面前，他照样爱理不理的样子。他唯独对当地一位活佛比较敬重并愿意保持一定往来，不过他也是当地唯一一个进活佛屋子不脱鞋不摘帽的人。
　　他住的那幢土司老屋，已经太老太老了，里面蓬头垢面，空空荡荡，不少楼板已有点塌陷，若不修葺，房间虽多，却没一间适合住人的。德根其实也不住在里面，而是在老屋外的平台上，搭了一间木板小屋栖身，好在他一辈子都单身，而且生活十分节俭，这间小木屋也够他一个人遮风挡雨了。不过，老屋虽老，气势犹存，犹如一座高傲的城堡，其高大厚实的土石外墙，粗壮厚重的木头梁柱，墙上斑驳脱落的彩色壁画，无不默默无言地诉说着往昔的荣耀和辉煌。
　　去年我又见到德根的时候，汶川大地震刚过未久，此地离开汶川的直线距离不过三百公里，地震发生时老屋有点晃动，但并未发生损坏。我问德根，你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，到底有多少年头了？他说有八百年了。我说这应该属于很有价值的历史文物了，现在等于空关着，而且损坏厉害，为什么不修一修呀？他说前些年当地政府曾向他征集家里的文物，供博物馆参观用，还提出要修缮这栋历史悠久的古楼，但有个条件，就是修复后要对外开放。他拒绝了。他说他不愿意把祖上留下的宅邸变成旅游观光的场所。
　　今年夏天，我又去宗科呆了一段时候。万万没有想到，一天早晨，忽然从活佛那里听到消息：德根于昨夜在马尔康医院里去世了！第二天，我跟活佛一起去土司老宅吊唁。德根兄弟姐妹很多，可现在只剩下他姐姐一个人了。听德根姐姐的儿子说，德根舅舅是死于严重胃病。太令人惋惜了。若有条件转送成都大医院及时诊治，断不至于如此仓促离开人世的吧。
　　德根去世，老屋彻底成为一座空宅。自古以来，藏区建筑主要由土木石块夯成，终年日晒雨淋，风化侵蚀严重，再加战乱、雷击及其他破坏，一般寿命难以超过三五百年。这么古老的土司老宅宅邸，没准已是高原上最后的绝唱了。
　　听德根姐姐的儿子、女婿说，没人住了，与其等到哪一年塌下来，不如将老宅拆了，拆下的整根梁木还可派点用场，原址上建一座塔，用作对家族先人永久的纪念。
　　我觉得这么做太可惜了。为什么不修缮一下呢？修缮后哪怕自己不住，改成一个土司纪念馆，你们可以当讲解员么，让人们来这里看看，实地感受一番八百年时光流变，也是有点意义的呀。
　　他们说，这要花很多钱，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。
　　没错，是要花不少钱。可保护文物古迹难道不首先是当地政府的职责么？像这样古老的贵族城堡，别说是老宅所在的壤塘县，就是壤塘所在的阿坝州，阿坝所在的四川省，都不该放弃责任，听凭如此稀有的土司老宅在我们眼前消失掉吧？谁来救救这八百年土司老宅？

写于2009年岁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