湮灭的象雄，不灭的苯波

作者:c-xd 日期:2016-12-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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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湮灭的象雄，不灭的苯波

    毋庸讳言，这么多年来，当人们说到西藏的历史时，往往把松赞干布（617-650）开创了吐番王朝新局面作为西藏正史的开端，而对松赞干布之前的西藏历史或一笔带过或语焉不详，好像在这位声名赫赫的藏王之前，雪域高原一直生活在极端落后的无边黑暗之中。
    ……
    在松赞干布杀掉象雄王之前，吐蕃的范围，主要在山南雅砻这一带，只占了青藏高原不大一块，其都城一直驻在山南琼结，征服了象雄之后，才将都城迁往拉萨。而象雄国的疆域，囊括了包括雅砻在内整个高原藏区，比吐蕃领地大得多。
    ……
    象雄王朝存世年代很长，在数千年乃至上万年里，生生息息，绵绵不绝，不知发生过多少可歌可泣或喜或悲的故事。据南开诺布教授的研究结果，象雄王国鼎盛时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，其领域不仅包含整个西藏，曾划在前苏联版图里的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坦都在其内，这在当时地球上绝对算得上是个不容小觑的国家。孕育了印度文明的印度河、恒河，其源头皆在象雄国内。今天，当人们每常认为人类社会发展有古巴比伦、古埃及、古希腊、古印度、古中国这“五大文明发源地”时，殊不知象雄文明也理当跻身于世界文明的源头之列。
    ……
    可惜，曾经风光无限的象雄王国，而今除了阿里荒土下那点儿古国的遗迹，以及考古学家发掘出来为数不多的文物残片，庞大的帝国早已淹没在永不停息的历史长河中。
    不过，象雄国虽然湮没了，象雄的魂却没有随之息灭。
    象雄的魂——这就是被后世直至今日称为苯教的象雄文明的精髓。
    苯教的历史，比象雄国还要久远，作为一种原始的宗教，不管在地球上什么地方，当人类以氏族部落方式集群生活时，原始宗教就开始产生了。这并不奇怪，人是“万物之灵”，但每个人的灵性是不一样的，个别灵性特别好的人，对世界万物的认识程度会大大超越旁人，这样的人往往能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跟神灵鬼怪沟通，他的这种禀赋可为他的族人消灾祛病、预言凶吉，当这种禀赋被旁人一致认可时，他顺理成章地就成为这个氏族部落里巫师一职的不二人选。在古代，巫师享有很高威望，其地位不在族长之下。……
    在苯教的历史上，辛绕弥沃这个人物的出现，把原始苯教升华到雍仲苯教并一直流传至今，是苯教史也是西藏历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大事。雍仲苯教之前的原始苯教，叫苯波，系指巫师那样会念咒作法跟神灵进行沟通的人。苯波师往往比较分散，各自为政，缺少系统的理论和完整的修行方法，平时主要是为民众进行一些具有实际利益的法术仪轨活动。而辛绕弥沃对宇宙万物的透彻了解和跟神灵充分沟通的能力，大大超过了当时象雄国里所有苯波师的总和。……辛绕弥沃对当时不少苯波师宰杀动物来祭祀神灵的仪轨很不以为然，动物临死前发出的哀号每每令他心里难过，他认为每个生命都有自然生存的权利，杀生乃是最大的罪孽，他决意要用一种人类和神灵都能接受的方式来阻止这种祭祀陋规——他用糌粑和酥油捏成动物形状，而后以他的大神通让苯波师和民众亲眼看到，不管是山神、湖神、树神还是别的什么神灵，他们都愿意接受和享用这种祭品。辛绕弥沃创造的这种祭品，流传后世，直到今天，仍在藏区普遍采用。
    ……
    关于辛绕弥沃所处的时代，苯教信众相信他诞生于一万八千年前。如此久远的历史，对于不少已先入为主接受了某种人类起源说的现代人来说，也许会觉得过于玄乎、难以理解。不过，这一说法，跟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二〇一〇年发表在美国《体质人类学报》上的一份报告，即通过对西藏地区居民大规模采样进行的基因普查，证明两三万年前西藏已有人类居住，某种程度上倒可互为佐证。
    当今研究苯教史的专家学者，他们的意见，大多倾向于辛绕弥沃诞生于三四千年前。南开诺布教授认同苯教文献中的一种说法，即辛绕弥沃是跟一位早期名叫“神圣力”的象雄国王同时代的人，而这位国王在史料中有据可查，距今已有三千九百几十年。这，大约相当于我国夏朝，大禹治水那个年代，比在印度诞生的释迦牟尼要早一千年。关于这位里程碑式人物的生平，据传出生于冈仁波齐山下一个王族家庭，自小聪颖异常，十几岁便以王子身娶妻生子，后来又娶过几任夫人，前后一共生有八个子女。辛绕弥沃中年弃世出家，曾在山里苦修几年，每天只食一个果子或一根青草，瘦骨嶙峋，身躯都瘦得脱了形。一生致力于教化民众。八十二岁去世，火化后出现无数舍利，被天神、龙和他的弟子分请供养。
    辛绕弥沃创立或者说经他改造而成的苯教，不仅在他在世时，更在他去世后，成为留给人类世界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印度的婆罗门教、瑜伽、佛教，在其形成过程中都受到苯教很大影响。一千二三百年前由印度传入西藏的藏传佛教，我们或许可以说，这在某种程度上应视为象雄苯教传入印度并地方化以后的一种回归。直至今日，每年印度、尼泊尔等地都有许多信众赶来阿里朝圣象雄神山，他（她）们认为婆罗门教、印度教最高的主宰湿婆神长久以来就驻锡在这座雄伟壮丽的神山上。
    而苯教对青藏高原的影响力更无与伦比，在辛绕弥沃身后的每一代象雄王国，都把苯教奉为治国安民平天下的精神支柱。
    ……
    曾几何时，历史久远、疆域广阔的象雄帝国，灰飞烟灭了……
    又曾几何时，一统高原的吐蕃王朝也不复存在了……
    历史曲曲弯弯时快时慢走着他自己的路。
    而今，藏传佛教早已成为藏民族精神领域里的主旋律，而苯教，在遭受了一次又一次排斥、打击、压制后，地位越来越低，范围越来越小。苯教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，不得不向边远地区流转，有时，还设法用一些佛教语汇将自己包装起来，以便在信仰的天地里为自己争得一小块立足之地。
    不过，象雄的魂，是永远也灭不了的。总还有一些坚定的苯教徒，矢志坚守着对辛绕弥沃的不二信心，按苯波传统的九乘次第进行修炼。每朝每代，总还有一些持修苯波大圆满的行者，以他们当世达到的虹身成就，印证着大圆满法的无上殊胜。

录自作者2014年新著《南卡江村——一个土司后裔的传奇人生》。

[本日志由 c-xd 于 2016-12-02 08:02 PM 编辑]